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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我知道有時候,當繪畫工作進行得不順利時,我會拿起一把刷子,把顏料隨便塗上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突然之間情況便有了轉機。
席:聽起來毫無爭論的餘地。我想說的是,意外永遠存在,而控制也永遠存在,兩者之間有很多的重疊。
培:是的,我相信有,我想是這樣沒錯。然而,機運帶給你的和意志所帶給你的東西截然不同。用意志所塗上的顏料往往無法帶給你滿意的結果。
席:是因為用意志做畫會使人放不開嗎?圖像式的繪畫就是這樣子的嗎?-----一種謹慎,缺乏鬆弛?
培:嗯,圖像式的繪畫就只是描繪在你眼前的影像,而非創造。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說。因為,你看,當你不知道機運是什麼的時候,怎麼去談論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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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現在我個人想畫的,舉個例子來說,將是肖像,是與所謂的圖像式的影像完全無關的肖像畫;它們將以不同的方式完成,不過它們仍然具有表象。對我而言,現今繪畫的奧秘在於如何呈現表象。我知道表象可以是圖像式的,可以是攝影的。可是你如何在製作過程的奧秘裡捉住表象的奧秘呢?那是一種非邏輯的製作方法,一種試圖做出合乎邏輯的成果之非邏輯方式-----就某一點而言,你希望能夠在突然之間以完全非邏輯的方式做出完全真實的東西來,若以肖像來看,你希望那將是能夠辨識的人物。
席:可以這麼說嗎?-----你試圖製作一個盡量不受表象是什麼的可接受標準影響的表象。
培:這麼說很恰當。再進一步探討:即什麼是表象的這個問題。這其中牽涉到什麼是表象或者是表象應該怎麼樣的標準,不過毫無疑問的,如何製作表象卻是一件很奧秘的事情,因為你知道能夠透過一些偶發的筆觸,讓表象突然鮮活起來,而這絕不是其他可接受的方式所辦得到的。我總是試圖透過機運和意外來發現表象就在那裏,然後再根據已有的表象創造出其他的形體。
席:這些其他的形體很重要。
培:是的。如果說有什麼東西被創造出來了,那是因為這些未知的其他形體的暗處傳達了它。譬如說,你可以畫一張嘴-----我的意思是說,有時候你不知道它會是那個樣子-----我是說你可以畫一張橫過臉部的嘴,就像是整個頭部的開口,然而它還是一張嘴。不過,在試圖畫肖像的時候,我的理想則是拿起滿滿一手的顏料,丟在畫布上,然後希望肖像就出現在那裏。
席:我了解你為什麼希望畫作看起來是以這樣的方式完成的,不過你的意思是說,你真的想這麼做?
培:嗯,我常常試著這麼做。不過從來不會這麼容易達成的。我想我之所以希望如此是因為-----這點你完全了解-----如果你叫某人幫你油漆房間,往往他在牆上所刷的第一筆要比完成整面牆來的更令人興奮。雖然我可能應用傳統的方法,不過我要這些方法以非常不同的方式為我工作,不同於以往或是它們原先的設計。我不是想要用所謂的前衛技法。在本世紀裏,很多和前衛有牽連的人都想創新技法,我則不然;也許是我和前衛毫無牽連的緣故。不過,我從來不覺得需要特殊的技法。我想唯一一個不斷改變技法的人是杜象,他做得非常成功。雖然我用的是所謂流傳下來的技法,我還是試著用它創造出截然不同的東西來,那是這些技法以前所未曾做過的。
席:為什麼要它截然不同呢?
培:因為我的敏銳度是截然不同的,如果我能盡量去契合自己的敏銳度,影像就極有可能更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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