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30

奔跑在大雨裡

雨一直下,被困在某間全是熟女的地下室餐廳裡。
餐廳的名字,忘了,只記得在忠孝東路170巷,很難找的地方。
我坐位左方的牆壁,是用滿滿的紅酒堆砌成的牆面;
右前方,巨大的投影顯示著一個金髮女歌手,不斷地搖屁股。
燈光昏昏黃黃,音樂是一種假高潮的吟唱,但沒有人在意。

好多年沒見面,即便過去一起共同生活了好一陣子,
某些人的名字,一時還真是沒法和臉關聯起來。
說起來,臉和名字本來就沒什麼關聯,我想就算搞錯了,
那一定是原來某些人就不曾是我們生命中的一部分。
看著這群傢伙,感覺很奇妙。
原來23歲時的自己,就是和這群傢伙一起度過一年十個月的同棲生活。
當下很像是一種強制性的招喚。
每個人招喚出23歲時的自己,然後附身在33歲的身體裡。
所謂的交談,彷彿是在彼此的記憶上覆寫,
然後確認彼此共同經歷的生命歷程。

如果只能沉溺在過去,而無法開創新的共同記憶。
那這種聚會活動就成了一種檢視和對照。
如果說有社會這東西,那這群30多歲的有趣生物顯然就是社會的縮小標本。
聽著每個人的近況和這幾年發生的一些種種,
有著慾望不能滿足的困惱,也有隱藏的炫耀和虛榮。
在努力提升生活品質之餘,工作、婚姻、孩子已經敲敲進入,成為共同話題。
似乎每個人都努力在融入這些話題中,原來這就是中年男人的重擔與重心。
即便是像我這般,也努力配合著大家感慨。
活著就必須要面對生活裡各自的負擔,背負著某種空虛和沉重。
儘管,壓力是沒法分擔,但分擔壓力的想像是可以分擔。
雖然這樣應該很好,但又有點類似悲傷的情緒瀰漫其中。

雨還是一直下,我卻沒法再繼續,只好在大家的錯愕中告別。
下定決心,不管雨再大都要離去。
朝外頭望去,天空還是一片灰濛濛的黑,
雨大的讓人很有壓力,但比不過中年男人的無力感。
明白一遲疑自己很可能就退卻了。
幹!不管了,就他媽的裝青春奔跑在大雨裡吧。

2008/06/27

人生的自由時間 藤本義一 節錄

我想世界上應該沒有人會跟自己擁有完全相同的情感吧!
因此,兩個人在一起,一加一可以等於一點五,就已經算是人際關係中很理想的了。
然而人類往往會流於過分單純思考。單純地認為有兩個人的話,就會有兩倍的力量;若是有三個人的話,就會產生三倍的力量。然而,實際上兩個人在一起,能夠產生一點五倍,不,最好只估計一點二倍是比較安全而實際的想法。


不知道自己缺點的人,是人際關係中最讓人感到困惱的一種人。
人,有自尊心,自然也會有虛榮心。當然也會有自卑感。懂得如何在這三者之間取的協調的人還好;遇到不知道要這麼做的人,大部分的人應該都會覺得很困擾吧!一旦這三者間的協調崩裂了,只曉得要盡可能地利用別人;或者是不管別人死活,只知道要想盡辦法維護自己已經擁有的地位、名譽、財富等等的話,就會讓自己與別人的關係漸行漸遠。
如果希望人際關係能夠越來越緊密,首先就要懂得平靜地去分析並欣賞對方的才能(能力)開始。夫妻之間、親子之間的關係也是如此。
如果對方不懂的認同自己的能力的話,那就算了,不需要計較太多。
說是如此,並不是要你完全不去懷疑對方。因為我認為,對對方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也是人際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或許有人認為說不懷疑對方是一種純真無邪的表徵。但是,實際大部分的情況是,那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因為那通常不過是自己自以為是地在心裡面所塑造出的對方的理想形象罷了!
「我那麼相信他,卻被他給騙了!」
會輕易說出這種話的人,是無法建築真正深厚的人際關係的!因為,會說出這些話,等於是在告訴別人自己的無能與做事不夠深思熟慮。尤其這若是發生在自已最親近的人身上時,那只會讓自己的人生變的黑暗。絕對不要不去檢討自己,只是一昧地指責對方、或是批判對方。一定要把對方跟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來審視彼此。


自己的生存價值,得由自己一個人獨自來思考才行。這其實是非常單純的,但是我們卻從來沒有注意到。

人活著,就是為了想要知道些什麼。而我覺得這個「什麼」,就是知道自己會如何地改變。
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出自己的過去(特別年輕的時候)曾經讀過的一本書,再一次好好地讀上一遍。這麼一來,當自己的心靈靠近那過去所不曾留意到的部分時,就明顯地表示說,自己的內心裡面發生了變化。


只要想到隨著時間的累積,自己也一步一步地向自己的目標邁進,就能讓我不再因為孤獨或絕望而感到不安了。
我將自己要達到結繭地步的時間單位設為十年,正好是我三十歲的時候。
然後,我計畫自己每隔十年要踏入一個全新的分野。當然,這必須建立在,我能夠在這個分野中持續下去的前提之下。
人生與其說是「時間的累積」倒不如說是在過去所累積的時間基礎上,改革新的時間使用方式,才是人生的本質。至少我個人認為這是最好的說法。因為人所生存的現在,終究是建立於過去累積的時間之上。


所謂的超凡,指的是在無意識之間,對於俗世間的一切慾望都抱持著達觀的態度。

想要成為超凡的人,就不可以輕易放棄。在真正的達觀裡面,是連一點點放棄的念頭都沒有。
超凡的人最大的共同點在於,總是時時刻刻地意識著自己所擁有的時間而活著。像我這樣的俗人,只會認為自己就像是搭乘著一條小船,漂浮在「時間」的河流中朝下游飄去,直到自己漂流到名為「死亡」的河口。而超凡的人則是將自己看做是河流,而飄浮在河流上的一條條小船,則是自己被賦予的人生課題。

2008/06/22

隨順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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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6/15

打開天窗說亮話 14位台灣非主流文化工作者訪談 江文瑜訪何穎怡 節錄

大部分音樂產品的商品本質蓋過了創作本質。

我覺得唱片做為一種商品已經是一種宿命,在這個既定的命運裡,誰掌握了工業技術,誰就掌握了消費者的品味。其實大部分的消費者不是自我掌控者,消費品味的建立是被工業技術塑造出來的。所謂的工業技術不是指怎麼刻好一張唱片的版,而是如何塑造風潮。

音樂做為一種商品,如果想要全面反撲,讓創作本質高過商品本質,太難了,因為這個工業的資本與市場規模都太大了,當很多人投注了很多鈔票進去,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工業規模後,會用各種方法努力去維持或放大這個規模,很難改變。

一般流行商業唱片,它的製作與宣傳流程都差不多。唱片市場的商業機制非常龐大,當機制變的龐大時,它的製作過程會非常固定,每一張唱片要接觸的媒體都很固定,不會任意改變媒體通路,唯一改變的是最上游的意識型態塑造,譬如,你設計給張清芳的造型、新聞議題,就會與江蕙的不同,但媒體通路都是一樣的。

如果「本土化」永遠與懷舊掛在一起,很容易標本化,對文化做「定格」動作,代表了這個民族對文化根本沒有思考或創造能力。

給傳統一個新的可能性,你才能顧及現代的人和議題,而現代的人才可能成為文化創造的一環。

一直認為比較理想的狀況是,文化最高決策機構應當作最少的行政干預,而做較多的思考,它應當思考這個國家的文化特色是什麼?要往哪個方向發展?文化與人民生活之間的關係是什麼?如何讓文化能夠發展下去?

文化絕不可能只是展演活動,即使各地文化中心能自主地排出一些很好看的展演活動,大部分的民眾仍只是被動的觀看者,而不是文化的創造者。文化活動的觀看人次其實重覆率很高,喜歡的人拼命的看,像趕場看金馬國際影展一樣,而不看的人永遠不看。

如果我們再仔細分析展演活動的內容,有兩個方向,一個是後現代的劇場或國外精緻藝術,另一個是「古蹟」保存,就是地方上的民俗藝術。我們發現不管哪一個方向,它都非常的小眾;雖然實質上有點「中學對抗西洋的船堅砲利」,但是如果把這兩個路線加起來,會發現它絕不等同於一個國家的文化本質,如果說它就是「文化」,那它非常狹隘。

每年國家花大錢在推動的文化,是一種精緻的或者是在人民生活中慢慢褪色的骨董,而這些活動的欣賞人口如果不及千分之一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說這個國家是有文化的?這個國家眼中所謂的文化跟人民有關係嗎?或者人民的生活裡有文化嗎?這是必須思考的一件事情。

到底文化與民眾之間的關係是什麼?我不敢貿然地回答什麼是文化,只能以我們做《台灣有聲資料庫全集》為例。我們是先不界定什麼樣的聲音是藝術,什麼不是,因為如果把重心放在藝術考量,一定有所偏頗。我們的想法是,如果我是一個在中南部長大的中年人,我這一生的聽覺經驗是什麼,我們想去紀錄它、分析它,所以叫做《台灣有聲資料庫全集》。聲音,絕對不會是一個固定形式的標本,它會改變,各式的改變往往也就是文化的變化、人民需要的變化、社會結構的變化,把各式改變紀錄分析出來,就會產生台灣聲音的歷史感。

官方文建會也在做些《民族藝術叢書》,它主要是以精緻的民間藝術錄音為主 ,也就是官方說是好的東西才是藝術;我們不一樣,我們完全是以人民的感受與角度為出發點,探索藝術形式在整個歷史變遷過程中,與社會、政治的交互影響是什麼,希望呈現出一個不一樣的歷史觀點。

我常想我的孩子長大了,他想知道他的父母甚或祖父母時代有過什麼樣的聲音,雖然書本告訴他那個時代有牽亡陣、車鼓陣,但文建會留下的只有南管、北管、平劇鑼鼓那些他們認為正宗偉大的藝術,大部分在人民生活真實流傳的聲音卻沒有任何的紀錄,只因為它們不是官方所認可的精緻藝術顯學,這是我們所不願意見到的。

原住民的議題近年獲得重視,也是因為他們實在是太劣勢了,而且大家的心態有一點「保育野生動物」的味道,我最痛恨那些到部落裡擺出「我們是來保存你們老祖宗文化的漢人學者」姿態的研究者。文化如果不是由原族群的人保存,外面的人根本沒有插手的餘地。此外,文化不能只是保存,而且可以再生;以音樂而言,很多學者看不起原住民的新創歌謠,認為那不是原汁原味的「考古標本」,因為裡面有那卡西音樂、西洋音樂、國語音樂或教會音樂的影響,覺得那些東西代表強勢文化對弱勢文化的侵略。基本上我對這種態度很反彈,因為你根本不尊重一個族群在生存過程中所選擇的呈現形式,只在乎他們的過去,把他們當「櫻花鉤吻鮭」一樣。

我們的研究出版是以沒有人做的領域為第一優先。

2008/06/06

星期二的一堂課 (下)

因為某些緣故,我成了僅只一堂課的畫室老師。對於那14位不幸被我教過的學生,如果造成你們的困擾,請你們原諒。這是目前我所能做最好的選擇,對你們、對畫室、對其他老師,都是最不造成麻煩的結果。

雖然只是短暫的相處,我對你們的認識還很粗淺。頂多只能從你們所畫的圖中,去感受你們的特質,誤判在所難免。但對你們,說的每一句話絕沒有一絲虛假。未受過學院訓練的你們,技術或許拙劣卻多了份真實與真誠。你們幾乎就像是礦石一般,內藏著能量。14個人就是14扇窗,顯示了14種新的視野和可能。看著你們畫圖,同時再想著如何誘發你們的獨特性時,也啟動了我好想畫圖的按鈕。本來以為畫不畫圖對自己似乎都無所謂,生活好好過,人生還是可以很愜意的。但看到你們對畫圖所抱持的單純,似乎讓自己想起了什麼,畢竟畫圖是我可以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最佳方式。之所以這麼說,並不是那是件多偉大的事,而是那原本就是件再單純不過的事,正因為太單純,所以遺忘。

謝謝你們在這時間點出現,儘管未來再見面機會不大,也祝福你們。

2008/06/05

星期二的一堂課 (上)

要上課的前一天,才被告知。在完全沒計劃下,接手了一間畫室的成人興趣班。或許是多年的朋友關係,讓我當下沒有拒絕。原有老師要照顧剛生產完的妻子,而且剛出生的孩子似乎發生了些狀況。所以突發性的換老師。當然在課堂上還有另一位很年輕的老師。他們是採搭檔制。光這個搭檔制就對我產生些困惱。不是因為我個性難搞的關係,當然我確實是個性難搞。不過畢竟我在學校也和其他老師合作教學過,當個稱職的小助手是沒問題的。而是我始終不能認同過度強調技術訓練的畫室老師。特別是對於對方的了解並不清楚,但太過年輕加上手繪能力極佳是普遍畫室老師的特色。對我而言,最大的困惱就是手繪能力太好了,因為太好了,總是要示範了幾下。這對教國高中升學班,是無可厚非。因為老師示範得好又愛示範,這就是學生會想來畫室的賣點。但這對於興趣班是否方向正確,我就不以為然。畢竟單一的標準示範只會狹隘學生發展的可能性。

第一堂課,在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接著玩個創造力小遊戲後。我就非常認真且態度誠懇地把我的教學方向和理想做個說明,因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所以我想就用所謂大人的說話方式。(突然切換到社會化模式還是蠻不習慣。)像很希望在開始,能得到大家的信任。也希望大家能輕鬆愉快沒有壓力。然後最重要的,就是不斷地一再強調,我希望大家能畫出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畫。不要擔心畫得好或不好、像或不像的問題,因為好不好是比較出來的,只要能忠於自己的感受,把自己真正感受的表現出來,那就是創作了。也不要去擔心什麼描繪的基本功夫不夠,因為描繪只是手段。重要的是你感受到了什麼,還有你真正想表現什麼。對我而言,我覺得這樣的教學才是理想性的教學也是對妳們最有幫助的教學。這才對得起來下了班後還撥空來畫室學習的各位。真的真的衷心地希望大家都能感受到藝術創作的樂趣。然後請大家對著眼前的香水百合,先去感受,再想一想能不能畫出不是眼睛所見的香水百合。當然如果你一定要描繪你眼睛所見的,也不反對,就照著你想要的去畫。

但真的上過一堂課後,我確實是在評估自己的介入的洽當性。搞不好讓畫室再去找他人來教,對彼此才都是好事。我沒有什麼非教不可的義務,或是文化傳承的責任更沒有缺錢的壓迫感。比起要一直動嘴說話的教學,我更喜歡安靜不用說話的工作。可以的話,能整天都不說話是最好了。

知道有不少學生跟畫室私下反應說這不是他們想要的。他們就是要學基本描繪能力,那對他們的工作有加分作用。平實說,因為每個人來畫室的動機都不同,一定要能包容不同的聲音,盡可能滿足所有人的需求,但知道後多少還是有些無力。 我一再的說,所謂的基本描繪功夫不是重點,隨著經驗累積,你一定會發展出自己需要的表現技巧。顯然,我沒有打動來上課的學生,這三小時的課程沒對他們發生意義。我是在浪費他們的時間。

反省起來,自己是不是太一廂情願也太自不量力, 想用一人之力扭轉過去累積下來的框架,是不是應該一開始就拒絕,不要管什麼人情,畢竟我早就不是畫室圈的一員。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度認真還是太過愚蠢。如果只是當成賺錢,或許我應該用原來老師的教法,繼續下去。態度溫和,鼓勵遲到早退,開開心心的,似乎和每個學生都是朋友關係。然後一整堂課就3小時用鉛筆畫一顆蘋果,下次上課畫杯子、再來畫楊桃之類。等到鉛筆畫膩了,再來換色鉛筆,在畫室待的越久,就可以升級到油畫。我不想評論這樣的教學,一方面我們是朋友而且我也覺得他人蠻不錯的,一方面也確實有不少學生會來上課,或許我只看到了表相。但蕭規曹隨這對我來說,應該是最輕鬆不過的。但是,我就是做不下去。這跟錢多錢少沒關,似乎也不是輕鬆不輕鬆的問題。對我而言,是價值觀的問題。既然遇到了,我只想好好把事情做好。在這事上所謂好好把事情做好,最基本的就是讓來上興趣班的學生,對藝術創作有更包容開闊的體會,成為他們生命裡一個美好的經驗。而不是繼續沉溺在升學式或學院式的基礎描繪。如果我繼續延用先前老師的模式,那最痛苦的就會是我。而我若堅持所謂的理想教學,痛苦的是不是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