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2/19

斯蒂芬.金(Stephen King) 論寫作摘要

主題也是一樣。寫作和文學課程經常會長篇大論,夸夸其談地討論主題,叫人不勝其煩,仿佛這是神牛中的聖牛,但是(穩住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你寫了本小說,花了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的工夫,一字一句把它寫出來,等到終於寫完的時候,你應當舒展脊背靠到椅子背上(或是好好散個步),然後問自己你幹嗎費事寫它──為什麼要花費這麼多時間,為什麼它看似如此重要。換句話說,這都是圖個啥呢,阿爾菲?

寫作的過程中,你一天一天爬格子,好比是觀測每棵樹。寫完之後,你得後退幾步,看看整片森林。並非每本書都具有象徵、反諷,或是音樂般的語言(要不然怎麼管它叫“散文”呢),但是在我看來,每本書──至少每本值得讀的書──都言之有物。你寫第一稿的過程中,或是剛寫完時候的工作就是要認清你的書說的是什麼。而你寫第二稿時的任務──至少是任務之一──就是要讓這“言之有物”的“物”更明確。為達到這個目的,你可能得做些重大改寫和內容調整。這樣做給你和讀者帶來的好處就是重點更突出,故事更緊湊。這樣做極少失手。
頁200–201


我從未停止過自問:我為什麼要花那麼多工夫寫這本書?我本可以用這些時間去彈吉他騎摩托,是什麼讓我甘心做牛做馬還無怨無悔?我不能每次都很快給出答案,但通常都能有答案,而且不太難找。

我不相信一個作家,即便是寫了四十幾本書的人,會有太多創作主題。我興趣很廣,但只有幾個興趣點足夠深,可以支撐小說主題。我的核心興趣(算不上是執著一念,卻也有幾分相像)包括:科技發展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要重新關上是多麼難──可能根本關不上!(《末日逼近》、《林中異形》、《縱火者》);對上帝的質問:為什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事發生(《末日逼近》、《絕望》、《綠野奇蹟》);現實與幻想中間的微妙界限(《黑暗的另一半》、《屍骨袋》、《三人像》);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暴力有時對本質上的好人也會產生強大的吸引力(《閃靈》、《黑暗的另一半》)。我還曾經反覆地描寫孩童與成人之間的本質不同,以及人類想像力所具有的治癒能力。

我再重複一遍:這些都沒什麼大不了。這些只不過是些我的興趣所在,來自我的生活與想法,來自我作為男孩、繼而作為男人的經歷,以及我作為丈夫、父親、作家和愛人的不同角色。當晚上關燈之後,我一個人呆著,一只手壓在枕頭下面,睜眼看著面前的黑暗,這些問題會浮上腦海。

無疑你也會有自己的想法和興趣、你關心的話題,與我那些話題一樣,也都來自你作為人類的生活經驗和經歷。有些可能跟我上面列出的不無相似,有些可能會完全不同,但它們是你在寫作中應該好好利用的財富。雖然這些想法並非只是為此才存在,但為這個目的,它們確實可堪一用。

我要用一句警示語來為這篇小佈道文做結──從問題和主題思想開始寫,幾乎注定寫不出好小說。好小說總是由故事開始,發展出主題;幾乎很少是先訂好主題,然後發展出故事。這條規則的反例,我能想出的可能僅有那些寓言小說,比如喬治.奧威爾的《動物農場》(我有種暗藏的懷疑,疑心《動物農場》是先有故事才變成寓言的;如果我死後見到奧威爾,我有心就此問問他看)。

但是,當你的基本故事寫出來之後,你就需要想想它意味著什麼了,然後用想出來的結論去充實你的第二稿第三稿。若不怎麼做,就等於是剝奪了你作品(最終也是讀者)的遠見與深意,而正是這種深意讓你的每個故事獨一無二、非你莫屬。
頁207–208

摘至 《寫作這回事 創作生涯回憶錄》張坤◎譯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