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嚴鈴的十五問答
1.你的作品究竟在說什麼?用一句話說清楚,說不清楚是不是你根本沒有想清楚?
嚴鈴 :
我的作品是用當下的視角回應過去某一段時間的記憶,重新詮釋成自己可以接受的樣子
光頭 :
聽起來像是「記憶的整形手術」耶——簡單說就是「自欺欺人」。妳有在處理自欺,但沒處理欺人,所以怎麼把自己記憶連結或是涵蓋全體多數人的記憶呢?
藝術不只是自我療傷小日記,而是要能讓別人也被妳騙進去、感受到那個縫補與扭曲。讓自己記憶是自己的記憶,又不只是自己記憶,是妳可以發展的方向。
「重新詮釋成自己可以接受的樣子 」,這蠻危險的,因為可能只是自我安慰,甚至是自我慣性。最真實、最有力的畫面通常都藏在妳最不想面對的地方,面對「我不想面對的東西」才是挑戰。
妳真的在「回應過去」嗎?檢視自己的當下的視角是怎麼來的?被什麼決定和影響?還是因為妳現在比較能自圓其說?如果是情緒轉變,那個轉折點怎麼透過畫面形式顯現?妳要找到把時間性轉變成畫面的方式。
小建議:
▸ 寫創作日記:記下生命中哪些部分你最想刪掉或改寫,也記下生活中妳想留存的喜歡和愉悅。
▸ 讓矛盾直接存在畫面裡。試著把「不能接受的樣子」留下來,讓畫面保留情緒和不舒服,看看能不能成為畫面另一股能量。
▸ 把同一個記憶分成三個階段(發生之前、當下感受、事後回想 ),用三種不同的色彩來畫來拼貼或重疊,試著把時間的推移成為畫面的敘事。
2.這個概念真的值得做嗎?你有沒有想過,它可能只是你個人的情緒,根本沒什麼表現價值?
嚴鈴 :
我覺得作品如果有被觀看的性質,它所假設服務的對象就不可能只是畫圖的人自己。 在這個前提下,我覺得值得被看的作品,要可以帶著觀看者的觸覺延伸到他們沒有碰到過的、已知邊界以外的東西。(有可能是感情也有可能是概念) 我的作品雖然跟自己比較有關係,但我認為感性經驗如果也可以指向對別人來說更遠的地方,就有被看的價值。
光頭 :
妳的預設,因為被觀看就有他者,所以就要服務他者,要能帶觀眾到他們沒碰過的邊界。
這裡面有邏輯的問題,妳的解決方式是相信感性經驗,但憑什麼感性經驗能解決問題,能指向更遠的地方,能讓觀眾觸碰邊界。
這邏輯像是在說:「只要有人來餐廳,就代表廚師一定要煮觀眾沒吃過的菜。」真的是這樣嗎?
觀眾不一定要被服務,也不是跟團旅行。挑釁、困惑,這都是觀看。
記好,服務觀眾的前提是自我面對。
「指向對別人來說更遠的地方」,來對應「用當下的視角回應過去某一段時間的記憶」所以根本問題還是在妳怎麼面對自己,妳是最初的觀眾,也是最重要的觀眾。
妳沒說清楚邊界是什麼。邊界不是口號,妳要有具體方法。怎麼形成邊界的?什麼形式?怎麼帶?這像一個導遊,把妳帶到海岸邊,說:「看吧,我已經帶你到大海的邊界了!」那然後呢。
感性經驗 ≠ 共通語言,感性經驗不會自動同感到別人身上。感性經驗甚至是最封閉的私人語言,沒有形式轉譯,觀眾只會看到「妳個人情緒」,不會觸碰「他們的邊界」。
3.你認為你的作品對當代藝術有什麼貢獻?是不是重複別人已經做過的東西?
嚴鈴 :
我覺得可能沒辦法提出一個很歷史性的大更新,但是有辦法體現作為人的多樣性,就是一種貢獻。
是不是重複我覺得要看檢視的視角是很宏觀還是比較小,至少對我而言我覺得這樣做是夠的。
光頭 :
「體現人的多樣性就是一種貢獻」是什麼意思?這樣講,沒人知道妳在講什麼啦。哪個藝術家不能說自己的作品在體現人的多樣性啦?妳要先確定妳的作品有提供人的多樣性嗎?是哪一種多樣性? 是情感的、記憶的、還是文化的多樣性?還是妳預設凡存在就有價值,但這在藝術領域真的是這樣嗎?
把貢獻想成
1.我的作品在處理什麼?
2.用什麼方式?
3.會對他人產生什麼影響?
不需要去談什麼歷史性大更新,而是從妳小而獨特的視角切入。如何在日常、經驗、感受中帶出獨特的觀點。沒人要妳做歷史性大更新,但要自問:我的作品跟別人有哪裡不一樣?
重複不重覆,不是看檢視的視角啦。妳是在迴避是否重複的問題,這等於沒有正面回應呢。
關鍵在找出自己在藝術史的座標。沒有座標,妳的作品就會漂浮在大量的同質化創作中,難以被辨識和記憶。
清楚自己的定位感去強調其中的差異點,不然一定會被質疑,妳的畫跟每年的日本藝大學生有什麼不同?同質性過高就是重複,別人做過的事,不會因為妳真誠就變新。
好好思考,列出自己三個確定獨特的部分,不是妳會什麼,而是妳是什麼,妳想成為什麼。
4.你的作品是在回應社會、藝術史,還是只是單純的自我滿足?如果只是後者,你傳達了什麼?
嚴鈴 :
我不確定什麼樣的類型或是程度才能算是回應社會或藝術史。
真的要實話一點講的話,我覺得自己的作品某部分還是有在回應社會,可能在處理身分和角色認同的時候。
但大部分時間我覺得自我滿足還是比較主要。我覺得有在傳達一種,「就算是這樣也沒關係」的看法。
光頭 :
妳的回答很不確定啊。真的要、某部分、還是有、可能在,這都是曖昧的詞。不要使用模糊、不確定的詞彙。請具體、具體、再具體。把所有抽象的詞彙,都換成妳作品中能被看見的具體細節。
處理身分和角色認同前,要先自我定位。要透過不斷嘗試才找能到那個自我。
自我滿足只是起點不是終點。作品從自我出發,但不止於自我。
妳的自我是什麼?妳想挑戰什麼?妳的滿足又是什麼?
與其糾結到底有沒有回應社會,不如把「自我滿足」明確化,把它轉化為一種態度、一種立場。
「就算是這樣也沒關係」有一種反叛的姿態,試著用畫面畫出來。想想「就算是這樣也沒關係」這句話,本身能不能成為妳的藝術觀呢?
5.你的創作是否過度依賴個人故事?如果拿掉你的故事,這作品還站得住腳嗎?
嚴鈴 :
我覺得不會過度依賴個人故事,因為通常只是拿某一個片刻的情緒當作處理的開口而已,而且後續處理也讓當下的事實轉變得面目全非了。我沒有想要呈現故事起承轉合的意圖。
光頭 :
妳說不會過度依賴故事,妳說只是拿情緒當開口,後來轉變「面目全非」。但這完全沒有說明作品能站得住腳的理由啊。
換句話說,妳只是把「故事」置換成「情緒」當起點,但沒有說明作品最終靠什麼結構成立。這是「置換概念」,本質上沒有改變。
一個能站得住腳的作品,必須是觀者即使不知道故事、情緒,依然能從形式、符號、結構獲得感受經驗。妳沒講清楚這點。
建議:如果完全不說任何個人背景,這件作品有什麼力量?力量來自什麼?
方向:嘗試用形式語言(結構秩序、筆觸符號、媒材關係)來替代故事,而不是停留在「我當下的情緒」這種隱形的故事。
練習:設定一組形式規則(例如:僅用三種顏色、固定主題),用該規則完成十件作品。
這十件作品不附任何敘事性文字或背景說明,只以序號標示。
邀請至少十位觀者對每件作品寫下三個描述詞,彙整後檢驗形式是否有準。
再為每件作品寫 「形式說明」,只描述畫面要素如何運作,絕不談個人情緒或故事背景。
6.你的作品和藝術學院的連結在哪裡?還是你根本不在乎學院體制,那你在乎什麼?
嚴鈴 :
我覺得跟藝術學院的連結在於,一開始讓我學到幾種如何讓抽象的感受技術性的翻譯成顏料跟筆觸的方法、以及我覺得自己的某些美感也有被影響到;但越到後來發現藝術學院要的某些條件(比如敘事的方式、對象、手法,想要前往的目的)我好像沒有想要達成。
我覺得我在乎要對自己誠實,現在做東西的方式、對象、以及手法應該是在盡量對自己誠實的角度下所朝向的方向。
我覺得不誠實就是假裝喜歡、假裝開心,或是假裝相信。
光頭 :
誠實只是最低門檻啊。
妳把學院理解成一個要妳「達成某種條件」的體制,這是一個誤解。
學院真正的目標,是訓練妳在誠實之上,找到自己的語言系統與批判框架。學院給妳的是方法和工具,並不是要給妳一套必須遵守的規則和目的。
妳說「我在乎要對自己誠實」——但其實只是最低限度啦,沒有人要妳不誠實。
舉例來說,誠實就像是建材原物料,但誠實不是房子。現在妳要做的,是把這些建材原物料搭成一座能讓人走進去、能生活的房子,而不只是一堆建材原物料。
把誠實變成一套可溝通的形式語言,才能讓作品從「我」走到「共感」。這並不是要妳放棄誠實,恰恰相反,是為了讓妳的誠實,能被更多人看見和理解。
挑戰:把誠實轉化為公共語言。建立一套超越「我」的形式結構,讓作品自己發聲。定位妳的作品與歷史和觀眾的關係,精確寫下來。
練習:
找歷史座標: 選擇兩位在形式或媒材上與妳作品有共鳴的藝術家(一位現代,一位當代)。
寫比較分析: 寫一篇500字的短文,精準說明妳的作品在藝術觀、形式上,如何借鑒、回應或挑戰了他們的藝術語言,並產生了怎樣的差異。
完成後,把妳的作品拿去問同行,能否讀出妳所寫的語言差異。
這是檢驗。
做過後,之後讀碩班會相對清楚自己。
7.你這次的作品跟你的過去創作有什麼差別?還是你一直在換湯不換藥,自己都沒發現?
嚴鈴 :
我覺得目前還是有看到一些差異,其一是節奏跟心情,我覺得這個跟生活經歷比較有關係;第二個差異是這次在做作品的過程,我其實有盡量在想完一遍主要製作方向的時候,跳出當事者的視角,試試看加入一點後設的角度進去作品,我也不是很確定這個有沒有做好。
光頭 :
生活經歷會反映在作品的節奏和心情上,這點我非常認同。所以妳要把生活過好。同理,作品也會影響生活的節奏和心情,自己要拿捏距離,不要陷得太深,忘了生活的基本。
節奏心情的轉變和後設視角的加入在畫面上有沒有結合的可能?我想應該是有的,但怎麼做妳要去嘗試,各自的比例是如何?光是嘗試本身,就會讓妳的作品跟過去產生了本質的不同。
節奏與後設若能在畫面中互相干擾、衝突,而非並置,差異才會有。不要只是加入後設,要讓後設成為節奏的破口。
但目前妳說的差異,全都是感覺層面,都是妳的自我感覺。可是觀眾看不到妳的自我感覺,只能看到畫面。
那畫面到底有什麼實質不同?所以要一步一步聚焦。
有後設觀點和沒後設觀點各自的優缺?
後設對妳來說,是逃避還是深化還是反思?
後設的嘗試是在哪個部分最能達到妳要的效果?
在過程中,用什麼方法來幫助自己跳出來看呢?
觀眾要怎麼才能感受到妳的後設觀點?
完成一遍後(初稿)和妳的二版、三版有沒有再做版本比較?把各自的差別用形式分析講清楚。
再來,如果妳自己都不確定有沒有做好,那答案就是沒做好。對自己要嚴格,才會有明確的自我肯定。
8.你的媒材選擇是基於必要性,還是因為你技術有限,做不了別的?
嚴鈴 :
我覺得自己的時間還是有限,沒辦法確認所有可能性都都有嘗試完,但以目前所試過的其他方式,手上的媒材還是我比較喜歡的。但偶爾也不反對分心做一下其他媒材啦。(影像、複合媒材、其他種顏料等等等等)
但說實話繪畫對我也還有很多未知地方,我沒辦法大言不慚說不完全已知的東西是必要。經常還是會碰到覺得媒材有超過我的認知的情境,但是碰到這些時刻其實是開心的;因為很好玩,我覺得好玩對我也很重要。
光頭 :
一個把探索未知當成樂趣的創作者,根本不存在技術有限的問題,只有無限的發展可能。擁抱未知、享受過程,這就是最真實的創作狀態。為好玩而畫,妳的心態很健康,請繼續保持這分純粹。
問題就在好玩之外。
那如果哪天它不再好玩了,妳還會畫嗎?
除了好玩,還有什麼必要性?
妳選媒材是為了好玩,還是為了作品?
當妳把作品看得比自己的好玩重要時,那個好玩就多加了一份難度和挑戰,那時妳在選擇媒材上就會更用心。
媒材的必要性,不在於妳多會用,而在於它能不能逼妳進入不熟悉的區域,開展妳的可能性。
真正的探索是玩到某一刻,開始發覺不好玩了,甚至變成痛苦,妳還願意繼續下去。
材料決定形式,就像石頭是造不出飛機的。
繪畫雖然感覺媒材就是顏料畫布,但妳可以分成畫面上的媒材( 底材、顏色、筆觸、質地、造型、結構 )和畫面外的媒材( 展場、間距、燈光、動線、觀眾 ),這些都是媒材。
思考的範圍和視野越廣,妳就不會只是出於習慣來做選擇。
9.這個媒材真的能夠支撐你的概念嗎?還是你只是因為熟悉它才選擇?
嚴鈴 :
我目前的概念好像會需要一個自我度高、真實度低、刺激度低、可以反覆確認、速度不會太快的媒材。
有點像上題所說的,目前比較下來是比較剛好的。我覺得繪畫提供給我的距離很舒服,油畫顏料提供給我的時間感以及質地也很自在。體驗感也很有趣味。
其實曾經有別的老師建議我用別的媒材強度會更強,他覺得我在作品裡的身分認同的部分很適合用複合媒材來做。但我覺得換成別的媒材的話,我做作品的重心會改變,我覺得自己不會快樂。畫圖給我的感覺很快樂。
光頭 :
不是要妳換媒材也不是要妳放棄繪畫,要思考的是妳怎麼看待媒材,妳的目標和使用這媒材的契合度。
妳的回答比較像是用媒材(繪畫)在享受,讓自己舒服自在,體驗趣味。這沒有不好,要注意的是不要缺少了誠實面對自己那一面。畢竟,創作過程中不會永遠只有快樂。誠實就會有痛,有不舒服。
再來,以媒材來滿足自己也會失去探索媒材的可能性,有時候先把自己放下,先擱置自己是不是快樂,保持一個恰當距離去看待媒材和自身的關係,會有新的發現。
練習:把自己的畫用最不舒服的媒材重做一次,檢視畫面的變化,看概念變了嗎?視覺語言變成怎樣?
10.你的作品看起來像繪畫,但它真的在討論繪畫的問題嗎?
嚴鈴 :
我覺得是。
光頭 :
「覺得是」這種回答,通常代表「其實不是,但我希望是」。
真正在討論繪畫的人,不會說「我覺得是」,而會具體說出他在處理繪畫的哪個層面,挑戰繪畫的什麼約定成俗。缺乏後續的說明,只用「我覺得是」,這很難讓人清楚妳在討論繪畫的什麼問題。不要變成一廂情願啦。
11.你的作品有沒有「觀念」層面的考量?還是你只在乎「技術」層面?
嚴鈴 :
好像沒有什麼觀念問題耶。
光頭 :
不要被觀念兩個字嚇到,那就是妳的立場、妳的觀點、妳的發聲。沒有什麼觀念問題不是真的沒有觀念問題,更多是妳不想去面對,妳沒有進一步去探究。是妳不敢去面對為什麼要畫這件事。
觀念簡單說就是妳做決定的依據。妳決定畫這個、不畫那個;用紅色、不用藍色;用平塗、還是厚疊。妳的觀念就是這一切選擇背後的總和。
妳真的是純粹的技術派嗎?相信技術的改變就是本質的改變嗎?還是技術是一種工具,用來傳遞或表達妳自己的觀點?
問自己:為什麼非得用繪畫來處理這件事?如果不用繪畫,有沒有其他方式?繪畫能開展妳的觀念到什麼面向和層度?
好好的思考這問題,而不是用「好像沒有什麼觀念問題耶」來閃躲逃避啦。
12.你的作品空間感是怎樣思考的?選擇這個比例、結構、材質,的原因是什麼?
嚴鈴 :
我覺得是根據敘事、情緒、距離、時間以上因素的輕重、節奏、體感、味道來決定。還有邏輯上的先後順序或是因果關係。
我覺得多少會被自己的美感干擾,但我也不反對,因為好看很重要。
光頭 :
妳說了一堆,其實就是「好看」最重要。妳犧牲了結構,成就了好看。說穿了就是美感比妳說的敘事、情緒、距離、時間都來的重要,但妳又說美感會干擾,這超矛盾。
而且這一堆,聽起來像全都考慮,其實就是沒有真正的選擇。妳還是沒有說出對空間感妳的思考方式,誰最重要?排序是怎樣?為什麼妳是這樣選擇的?
妳不是怕被美感干擾,而是恐懼被人家說不好看。妳所謂的「好看」,想想是誰定義的好看?
妳讓「好看」主導畫面,等於放棄了(敘事、情緒、距離、時間)的結構。
空間不只是為了好看,在畫面上的空間安排意味著權力和秩序。誰該被強調、誰該弱化,那都是妳思考的痕跡,也可以說當(敘事、情緒、距離、時間)的結構都對了,自然會好看。
13.你有沒有發現,你的作品和其他人的作品大同小異,你的獨特性是什麼?
嚴鈴 :
我覺得我還蠻善於分出先後次序的、還有量化某些抽象的關係,最近有在想好像還有跟時間處理有點關係,但我還沒有想清楚。
光頭 :
妳提到自己善於區分先後次序,並能量化抽象的關係,這聽起來是一種建立繪畫內在秩序的能力。
不過,我想問問,妳用來分出先後次序的那個基準,究竟是什麼呢?在「先後次序」的背後,是不是藏著一份妳也未察覺的價值判斷?
稍微拉開點距離檢視自己,不清楚自己隱藏的判準,很難說是善於分出先後順序。
整理出秩序往往意味著害怕混亂,偏偏秩序常常只是習慣。
要分清楚自己的秩序和習慣的差異,到底是獨特性,還是工作習慣?
檢視自己的秩序到底是為了理解,還是為了控制?
當然處理先後秩序也可以是認知結構,不是價值判斷。
畫面的結構有時是身體性不自知的,秩序可能是長期的身體節奏。
至於時間處理這點,感覺妳在意的是「處理」,不是「時間」。
做什麼和怎麼做是兩回事,也可以是一回事,妳的獨特性是選擇和執行的結合。
還是要多畫,才會發現自己的獨特性。
真正的創作者,都是先在不清不楚的混沌中摸索自己的。
14.這作品在不同的尺寸下,意義會改變嗎?那現在這個尺寸的優缺點是什麼?為什麼你會這樣選擇?
嚴鈴 :
我覺得意義會改變。好像不是優缺,而是能做到的東西是不同種東西。我現在在畫圖的時間比較碎片,挑出來做的東西也傾向體感比較輕的東西,尺寸就依照那個體感去選。
光頭 :
順應生活狀態去選擇尺寸,這點很好,有什麼環境和心境就使用什麼尺寸。
不是大就等於好,也不是小就等於不好。
尺寸大與小,只是一個選擇,選對自己有挑戰的,尺寸真正的意義在心量拓展和自我挑戰。
注意時間與身體的關係。時間的碎片化會不會也作用在身體上。
保留自己獨處的自由時間,將心聚焦自己的身體感知。
那時間的碎片化,就不會只是限制,而是特性。
當一個人能夠坦然接受生活的局限,並從中找出最合適的工具與方式,就會彰顯自己的獨特性。
15.你的創作受哪些藝術家影響?如果我們說它只是某位藝術家的廉價盜版,你怎麼回應?
嚴鈴 :
好像還蠻多日本藝術家,哈哈。要怎麼回應的話,我覺得就是要有更多的時間;做作品感覺就是受個性以及審美影響,有一點像較勁、也會互相幫助,個性要如何帶著審美走更遠,現在的我除了回答時間跟體驗以外,暫時給不出誠實然後又要更有力的回答。
光頭 :
妳的養分來源如果同質性過高,就會像是偏食一樣。
偏食乍看無害,但長遠來看,身心的發展性將會受到限制,創作的視野也會慢慢變得狹窄。
妳提到「個性要如何帶著審美走更遠」,就像妳說的會受體驗影響。事實上,個性與審美都是持續變動的,只是我們往往在那個變化的當下不自知。
但時間真的不會替妳解決問題,時間只會讓妳更習慣問題。
何況妳所需要的,也不是更多的時間,而是主動擴寬自己的偏好。
去發現那些妳原本不喜歡的藝術家,並試著從他們的作品中找出微小但真誠的喜歡。
真正的喜歡並不是一味地堆疊自己的偏好,而是在不斷挑戰邊界、擴大認知。
不斷地挑戰邊界、擴大認知時,妳才能走得更遠、更廣闊。